【探】（172）

    内斯在门边已经立了很久。

    训练室内，传来熟悉说话声。内斯明显知道里面的人是谁，而且他也有想问他的。

    但他迟迟没有打开门。

    他在等什么？

    糸师凛从地上散落的功能饮料瓶子里拾起一个，仰头大灌一口。接着又继续拿起康复训练器械继续锻炼。

    “他们都走了。你还不走么？”

    洁世一看他汗如雨下的身躯，其实他根本不必这样累的，训练强度也本不该这样强的。

    他忍不住出口：“其实，你的身体……你不必……”

    “闭嘴。”

    糸师凛身体悬在半空，他正在完成一个标准的前挺动作。

    完成了。他的汗水顺着垂顺发丝滴下。

    “我的身体我自己明白。假设这么点强度就撑不住了……”

    紧接着是下一个前挺，动作更快！

    “那只能说明，我只配走到这！”

    洁世一无奈摇了摇头。没办法，十年过去了，一个两个，还都是这个调性，该说好还是不好？

    洁世一垂眸，那堆散乱的功能饮料瓶，就是他们不曾变过的证明。不然有谁相送竟是在训练室劳苦训练的？

    到底是‘变’好，还是‘不变’要好？他是不是本不该指手画脚对他说出那样的话？

    “你什么时候的飞机？”糸师凛问他。

    “大概午饭后一刻。”洁世一道。

    “那你还不走？”糸师凛皱了眉停住动作。“你不会，还是在想那个凯撒他一堆乱七八糟的关系吧？”

    洁世一没说话。只是默默地弯腰，将地上散落的功能饮料瓶子个个整齐码起来。

    糸师凛看他一会，不知想到什么，竟红了脸。他将头甩了甩，怒道：

    “为什么你们一个个总是要想到女人？女人算什么？除了那档子事，她能够帮你们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更何况，那女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善茬！”糸师凛越说越怒，“我就弄不懂了，你为什么不让我直接跟那个凯撒说？拐弯抹角的，他那么笨的脑袋能明白过来么？”

    洁世一笑着望他，眼神好像在说，你就比他聪明很多么？紧接着他道：

    “阿凛，你这么生气干什么？那女人再坏，也坏不到你的头上啊。”

    “哼！”

    糸师凛偏过脑袋，细看，会发现他的耳垂很红。

    洁世一直起腰，经他这么一收拾，训练室简洁不少。

    “你若直接这么跟他讲，你知道他会怀疑谁么？”

    糸师凛居然主动承认了，“我知道……是我。”

    洁世一敏锐地察觉到一些情绪变化，他注视着他，没有接话。

    然而就在他准备盘问之际，糸师凛又嘶声道，压抑着怒火的：

    “正是如此，我才要把她的本相揭开！让她知道，玩弄人心的下场是什么？！她永远也不会得逞的！”

    洁世一没有见过他口中的‘她’，自然也没有替女人辩解多话，他只道：

    “对于凯撒而言，遇见那种女人，也并非就是坏事。”

    他突然认真地打量着糸师凛，道：“阿凛，你知道么？每个人其实生下来开始，就有一半灵魂散失掉了。有的人想要找，也能把它找回来，有的人想要找，却怎么也找不回来。”

    “你觉得你是哪种人？”

    糸师凛嘴巴动了动，没出口一个字。

    “对，你哪种人都不是，因为你不想找。”洁世一笑道。

    但他目光却投向远方，“可是，这世界是存在另一半灵魂的。为了能遇见这另一半灵魂，有些人，是宁可上当，宁可绕远路，都会去追寻的。”

    他垂下眼睛，“我之所以说凯撒遇见那女人并非坏事，是因为凯撒对那女人也并非善事。”

    “他是自私的人。比你我，比蓝锁绝大多数人，都要自私，而且自私得多。”

    “虽然我不想承认。但就是这样自私的人，他往往会比我们，比蓝锁的大家，要走得更远，更远。”

    洁世一径直下了定论。糸师凛听了，眉毛蹙着，竟也没有反驳。

    而是道：“然后呢？你是想说他也很快要走了，要飞去英国，所以你是在这等他来的？”

    洁世一笑了，他拍拍糸师凛的肩膀，“其实我们阿凛，脑子动起来还是有用的，我得跟他们帮你澄清澄清才行。”

    ‘他们’？‘澄清’？他又说了他什么？

    糸师凛甩开他搭他肩膀的手，跟个小男孩似的生气，“我就知道你没好心，你别碰我！快滚快滚！”

    洁世一却仰头大笑着抱住他，这就是他们的临别拥抱了。

    “对了。阿凛。”

    洁世一松开他。

    “嗯？”糸师凛孩子般纯真的目光回望他。

    “我有时候想，如果你也去找找属于你的那另一半灵魂，那一定也会是跟你一样。”

    洁世一微笑着感慨：“然后发生一段比凯撒他们，要纯粹得多，认真得多的一段关系。可能会有一辈子那么久。”

    糸师凛脸整个红了，红到脖子，“你说的什么鬼？不可能会有的！”

    “如果有那一天，你一定要告诉我！知道吗？”

    洁世一跟他大哥一样拍他头，听着跟前男人龇牙咧嘴地说要揍他。从年纪上看，他确实能做他哥哥呢。

    等下，他想起来……

    “欸，话说你哥他……你接到达巴迪的消息没有？”

    糸师凛泄气道：“还没。”

    洁世一安慰他：“你没必要想这么多，你哥他是理智的人，你要相信他，他不会做出冲动的事的。”

    “理智……吗？”糸师凛睫毛低垂，没有接话。

    “好了好了，别想了。”洁世一瞥一眼墙上电子钟，“到饭点了，走，咱们吃饭去。”

    两人很快收拾好东西，一块儿谈笑着将训练室灯光关闭，器械复位。

    他们走到门口，这会儿已经拄好拐杖的糸师凛突然想起来，他忘了拿他的运动包。

    “你这冒失鬼。这么多年了还没有长进。”

    洁世一叹口气，用力拍下他脑袋，还是返回去帮他拿去了。

    糸师凛反过头去看他背影，可能，他真有那么点像他哥呢？他把门推开，到门口，等着洁世一过来。

    这时，他瞥到地上躺着一个物什。

    洁世一已经帮他拿好了，他递给她，顺便沿他视线看下去。

    “冰袋？”洁世一捡起来，“谁把冰袋扔这里的？”

    他掂量掂量，全部融化了。

    “应该，这里有谁受伤，不小心忘记的吧。”洁世一自问自答了，环顾一圈，他吐槽道：“附近没垃圾箱就扔，真是个没耐心的人。”

    糸师凛却出神了。

    “没耐心……吗？”